王宝强,“我已破笼而出”
作者 | 南风窗高级记者 肖瑶
王宝强终于出现了。
六月底的一个下午,南风窗记者在北京国贸一间休息室里见到王宝强时,他穿着印有电影名的黑色T恤,背后是满墙金黄色的《八角笼中》电影海报。原来,这六年鲜少露面的王宝强,在做导演。
与我见面这天,他已经连轴转二十多个城市的路演,在我之前、之后,还有多家媒体无缝对接。
但连日辗转似乎并未在他脸上留下明显的疲惫痕迹,王宝强看上去依然神清气爽、轻快矫健,浑身透着一股松弛的劲儿。
从各方面来说,不论是记者、观众,或是同行,都不难看出《八角笼中》之于王宝强的重要性。
用他的话来说,“就是我的生命”。
这部现实主义、格斗题材的电影,标志着演员王宝强已从一杯“天然的白水”,变成了一个能够接受复杂、理解复杂、甚至能比较优美地呈现复杂的创作者。
因此,《八角笼中》点映之后,惊讶和赞叹尤多。
7月5日,据猫眼专业版数据,电影《八角笼中》总观影人次破1000万。
这与六年前已截然不同。
2017年,王宝强因为导演处女作《大闹天竺》豆瓣3.7分,获得了第九届“金扫帚”最令人失望导演奖。那一次,王宝强站上领奖台,对着观众鞠躬,诚恳道歉:
“虽然它不是个光彩的奖项,但可以鞭策人进步。我来领奖是因为我爱电影,尊重电影,尊重观众,尊重在座的前辈们。我第一次当导演确实欠缺经验,有很多不足,我相信经过努力会成为一个合格的导演。”
他也成为了“金扫帚”颁奖典礼成立九年来第一个到场领奖的一线明星。
但王宝强就是这样的,“生如野草、不屈不挠”。他是真诚的,有韧性的。
《大闹天竺》拍摄现场
六年后,他回来了。将过不惑之年的王宝强,带着自己执导并主演的第二部电影《八角笼中》,回到了观众的视野。
但这一次,王宝强有了一副新面孔。他不再是以前那个硬着头皮往前闯的许三多、傻根,也不是随着命运流向不知何处的树先生,而是把一群孩子带出大山,在正邪之间与恶龙缠斗的格斗教练,向腾辉。
从《八角笼中》,新的话语,新的角色,电影内外,我们都需要重新认识一遍王宝强。
正如他自己坦然所道的那样:“我已经破笼而出了”。
“要看得到光”
看着那群山里孩子的眼睛,王宝强就知道——人找对了。
《八角笼里》跟着主人公向腾辉练格斗的孩子里,除了苏木与马虎两个电影主角,其他都是从四川当地找来的素人。挑选的时候,王宝强的标准只有一个:在他们身上,看得到曾经的自己。
那些灰头土脸的、浑身透着淳朴与野劲儿与憨厚的孩子,“他们的力量感就在于真实”,那股着浑然天成的,大山里的气质。
“还有,眼神要清亮,要看得到光。”
亲自挨家挨户去找人的时候,一些孩子家长起初会犹疑,“他们想,你带我孩子去是拍电影的,可别去真打格斗了。”想起来这些,王宝强就笑。
但好在,大部分家长都知道“王宝强”,把孩子交给他,至少不太可能是骗子。
王宝强和孩子们/图源:《八角笼中》剧照
《八角笼中》改编自发生于2017年的一起真实社会事件。王宝强饰演的主角,前格斗冠军向腾辉,组建了一家格斗俱乐部,收养并培训一群大山里的贫困孩子练习格斗,希望带领他们通过一技之长冲出命运重围,甚至成为专业格斗选手。
同时作为导演和主演,王宝强本人,与角色向腾辉,在很多方面形成了微妙的互文:一个落魄的格斗冠军,失意的中年人;一个消失在公众视野六年、刚度过“不惑之年”的国民演员。他们都有自己的八角笼要打,要去冲破。
电影开始不到十分钟有一场戏,向腾辉把孩子们接回来后,在棚下的小饭桌上给他们饭吃。前一帧还撒泼耍赖的猴孩子们,霎时间全部安静下来,画面里只剩下狼吞虎咽和碗筷碰撞的声音。
这场戏之前,孩子们没有吃饭,他们的饿是真实的饿,有馒头吃,就能心满意足。拍摄时,为了画面效果,导演掐去了其中一个孩子手里的馒头。坐在旁边的另一个孩子看见,赶紧将自己手里的馒头咬去一大口,担心也被掐走。
坐在监视器背后的王宝强看到这一幕,鼻子一酸,拍完后,赶紧让给孩子们加肉加菜。
在这帮“能吃饱就能打”的孩子们身上,他不可避免地看到了自己。“当年在北京跑龙套,跑群演的时候,在北影厂门口等了一天也没接到活,饿得心慌,然后花一块钱给自己买了五个馒头吃,吃得快撑死了,也不敢喝水。”
那是在2000年出头的时候,王宝强一边到处瞅机会接戏,一边去大厦做清洁工,一天挣25块钱,基本都用来洗自己的照片。曾经有个副导演当着王宝强的面,把照片扔进了垃圾桶,“你连普通话都说不好,你这样子,你这身高,想当演员?”
被否定,对王宝强来说从来不是阻力,反而是动力,一种惯性的润滑油。即便执导第一部电影就遭遇否定,甚至是来自自己的否定,他也坚持要拍出“一部真正能表达我内心的电影”。
就像那群山里的孩子,对他们而言,格斗就是出路和希望,八角笼,既是他们的竞技场,也是他们冲破命运桎梏的唯一擂台。
“他们从大山里一步一步走出来,靠自己的拳头赢得了尊重,最后靠自己的拳头让自己身上有了光彩,这就是力量感,它会激励你的内心,触动你的神经。”
王宝强认为,并且希望,他的电影,能带给观众这份内心的能量,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艰难,但不管怎样,人都应该往上走,学会‘野蛮生长’。”
也像是,这次他抛弃了“大家以为我擅长的”喜剧,回归到了一种情感弹性更大的现实主义题材里。
曾经有制片人发问:“王宝强不演喜剧,谁看?”但王宝强向自己反问:“这个时代的电影那么多类型、题材,光好笑不能满足观众。离开喜剧,我王宝强还能靠什么来抓住观众?”
王宝强在幕后指导《八角笼中》拍摄
起步当然不会容易,《八角笼中》光是剧本就耗去了三四年时间,推翻了无数版本,剪辑也换了好几次。
为了演出向腾辉人到中年的滞重和疲态,王宝强增重了三十多斤。但随着俱乐部成立,重新“打”起来,到杀青时,已经差不多减了下去。
同时当导演与主演,“是向腾辉与王宝强不断进行对话”,二者偶尔撕扯、对抗,最后合为一体,像老朋友那样达成共识。
戏里戏外,王宝强和向腾辉浑然一体。
六年的八角笼
2022年5月,史彭元第一次在《八角笼中》剧组见到了王宝强。史彭元在电影里饰演主角苏木,对这个还未满十八岁的少年来说,“现实主义”“格斗”“王宝强”,是剧本最吸引他的三大要素。
终于见到“传说中的”王宝强后,史彭元在他身上感受到第一关键词,是“真诚”。有一场打戏是向腾辉为了保护孩子们亲自出手,王宝强腰上有伤,但他坚持拒绝用替身,“他不想糊弄观众”。
而作为导演的王宝强,“很严格,也很有耐心”。史彭元进组后的第一场戏,是苏木伤了腿独自躺在出租屋的床上,师傅向腾辉忽然找了过来。这场戏总共不到五分钟,但对角色的感情浓度要求很高。史彭元一直“拍不明白”,找不到感觉,王宝强耐心引导他,一点点试,一整天,就只打磨这一场戏。
王宝强之于史彭元,就像电影里的向腾辉之于苏木,都有些“亦师亦父”的感觉,不仅教导技巧,也教予对待演戏和格斗的态度。
但有时“苏木”也难免恍惚:到底是王宝强还是向腾辉?很多方面,他们那样相像。
史彭元饰苏木/图源:《八角笼中》剧照
向腾辉,一个落魄的全国格斗冠军,曾因被人设陷用违禁药断送了职业生涯。人到中年,梦想失志,却依然保留着一份原始的善念和希望。他嘴上说着教孩子们打假拳,其实不由自主地朝着专业方向去训练他们。
“心里过不去”,王宝强总是不自主地说这句话。在他看来,“内心的遗憾和不甘”,是困住向腾辉的八角笼。
“八角笼”是格斗运动里常见的一种八角形围笼,两名对手在里面近身肉搏,不被打倒,永远能站起来,才是第一要义。
王宝强饰向腾辉/图源:《八角笼中》剧照
他王宝强的牢笼是什么?小时候,可能是对枯燥命运的恐惧,农村日复一日、年复一年的雷同。北漂的那些年,可能是对出头无路的焦虑,生病没钱,父亲四处借来了300块寄给他。北京的冬天,最困苦的时候连一条被子都没有。
再后来,他也担忧过被固定形象框定,也曾深陷舆论漩涡,经历过亲人的生死离别,但这些都没有真正困住他。
时至如今,江湖上还流传着王宝强承载的“群演圈传说”:8岁到少林寺习武,20岁独闯北京,当武行,做群演,苦熬了十年,熬成群演圈的神话。
“谷雨实验室”的一篇报道里提到,就在2020年,王宝强的一位背影替身演员刘志强还这么说:“虽说现在时代变了,拍短视频更容易走红,但是那条路最多只能成为网红,永远成不了王宝强这样的一线明星。”
但王宝强的感慨是:“你说你是明星,但你要几年不拍戏,观众依然会把你淡忘,你还是一个普通人。”
不过,那时他已经想清楚了,当明星不是目的,什么励志、苦难叙事,那些拼命伸手去捞的光环和荣耀,真正重要的是,背后支撑它们的是一颗怎样的心?
自己从河北小农村走到少林寺,再走到北京、影界中心,历经艰辛,到底是为了什么?
消失在公众视野的这些年,他偶尔想起二十年前。2003年,拍完《盲井》后,王宝强找了一个报刊亭的座机,给家里打电话,问庄稼的收成情况。那头却传来一阵叱骂:“大家都以为你死了,这么长时间都不跟家里联系。”
说完,电话两头都哭了。
《盲井》剧照
那时的王宝强22岁,已经在北京漂了八年。而那部《盲井》,不仅为他赚来了足以覆盖家里债务的2000块钱,还首次为他赢来了真正的荣光——第40届台湾电影金马奖最佳新演员奖。
这一次,为了《八角笼中》沉寂的六年,王宝强已从容坦然许多。
中间推掉了一些大的戏、厉害的角色,也想过观众可能忘记了自己,“这六年大家觉得王宝强好像销声匿迹了,其实我只是把自己框在了个人的一个八角笼里,我一定要把这个电影拍出来。这是我内心的一个坎,拍出来以后,得到观众的认可,我自己的事情就可以过去了,也就放下了。”
当然会在乎效果与口碑,这代表自己被认可和接纳程度。但对王宝强来说,自己对这个世界发出的声音,比听见的声音更重要。
“我这个年龄输不起,我也栽不起跟头了,人生中有几个六年?”
一个中年人的面具
大概是从电影《泰囧》开始,公众觉得王宝强和从前不大一样了。傻根、许三多、树先生,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似乎开始淡去,“憨厚”“朴实”,都不再是他最显眼的标签。
2012年,有记者问他:十年过去,你是怎么从傻根、许三多,变成了杀手、毒枭和宝宝?
王宝强答道:“不是我欺骗了世界,是世界真正认识我了。”
《人再囧途之泰囧》剧照
二十年过后,借电影《八角笼中》,他试图向我阐释:“面具,你能明白吗?几乎每一个成年人,尤其是一个中年男人,他都是有很多隐形面具的,外表看不出,红脸、黑脸、白脸,只有自己知道。”
转眼他又望着我发难,苦笑了一下,“可能你这个年龄现在还理解不了,过两年,或者你再去刷两遍电影,也许就能明白了。”苦笑渐渐化成一个轻松、爽朗的笑。
《八角笼中》确实有一段关于面具的戏,也是影片中唯一一段超现实处理的意识流片段。电影到约莫最后二十分钟时,俩孩子离开俱乐部后,在外面受了委屈。一筹莫展的向腾辉枯坐在车里,两旁热闹的街道忽然经过一支川剧团。
霎时间,灯火通明,锣鼓喧天,向腾辉的脸在光影的映照下变形,从沉默到愤怒,同时,银幕的光也映照在观众的表情,如梦交映、回响。
川剧变脸,一种面具的意象,是王宝强为电影介入的一份具象化的思考:走到困厄胡同的向腾辉,接下来该如何自处?他还能怎样融入这个利益至上的真实世界?
“他(向腾辉)走到这里,前路被堵死了,走不动路了,接下来应该怎么办?”穷则生变,王宝强意识到,“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特别纯真地,全靠一张脸走到底,我必须要戴上我的另外一个面具,换一种方式,才会有重生的机会,也才可能挽救这些孩子。就跟唱一出戏似的。”
于是,王宝强让向腾辉迂回了一下,利用媒体记者达到目的,帮助孩子们重拾了尊严,也终于冲破了自己内心的八角笼,脱胎换骨。
也像更早的“散伙饭”那场戏,孩子们负气离开后,向腾辉告诉王宝强:我觉得此时我的情绪需要发泄一下,和下一场戏才连得起来。
于是,王宝强让向腾辉一个人躲在洗手间里狠狠地哭,静静地恨。
这号人物的立体度一下子就窜起来了。不再是情绪直白流露的许三多或傻根,而是一个真正经历过退怯与内心煎熬,忍受过孤独与离别,有了人性多面的中年人。
《八角笼中》剧照
这也是电影最后五分钟的拐点,是让人意想不到的“反王宝强式结局”。隐去了主人公善良憨朴的本性,不再一味相信世界处处是善意,只是扭了一个弯,不再委屈自己去适应规则,而是利用规则,用自己的心去重新做出选择,从“天下无贼”,变成了“降天下贼”。
“向腾辉可不是一个老实人,一直都不是,你看他气势汹汹的,现实再残酷,打不倒他,他得坚挺地活着,使劲地活着。他一点不软弱。”
所谓的“面具”,不仅是王宝强给向腾辉的一份礼物,也是他给自己的一抔希望的土壤。
他早已认识到世间的另一种复杂,并且学会了利用这份复杂去讲故事,去设计人物。对于向腾辉而言,这是在认识到这个世界后的自省与重新出发,而对演员王宝强来说,更有着一份破茧成蝶的意义。
梦醒之后
有意思的是,对“面具”的隐喻和呈现,王宝强是以一种极具超现实主义和梦幻色彩的手法来体现的。
街道变成诡谲的舞台,川剧面孔在两旁游走,观感上与全片的抽离,就像主人公向腾辉仿佛被从现实中抽离,来到了一个无声、流状的异世界。也像十二年前《Hello!树先生》里树跌入的梦境,长篇的、迷离的幻梦,与压抑孤独的现实形成了鲜明对比与互补。
《Hello!树先生》剧照
王宝强对“梦”的感情很深。人在困顿之中的时候,“他一定得想办法脱困”,这种办法偶尔也包括想象。当时的向腾辉,以及多年前到处跑龙套,等戏拍,没饭吃的王宝强,都会靠偶尔的、霎时的幻想来度过逆境。
这是一种“真实的虚构”,就像晚上睡觉的时候,他真的会梦到好吃的,肚子里咕咕叫,眼前飞走着大鱼大肉,“回到现实就没饭吃,梦里我就得吃饱”。
还有一种梦境是“虚幻的真实”,就是通俗说的“做梦一样”。拍《天下无贼》时与刘德华、刘若英他们一起,与冯小刚、葛优合作,王宝强就成天感觉不真实,“做梦似的,特别虚幻”。
《天下无贼》剧照
二十多年走来,王宝强无比珍惜这些梦幻似的片段,它们抻开了他对命运的想象空间。但他绝不会让自己沉浸其中。虚与实构成生命的两种互文,可再往前走,需要一点幻想来牵引,更需要在地面上踩踏实。
如今不惑之年,他更不愿让自己再沉浸于想象和迷糊当中。
六年前那次“金扫帚”,谁也没想到王宝强真的会去领奖。一些朋友劝他不要去,他自己也经历了不小的心理斗争,一晚上没睡着。最后,良心击败了羞耻心,“我就想去跟观众说一声,对不起”。
于是有了领奖台上那敞亮的一句“对不起”,有了那深深的一鞠躬。
他自知让观众失望了,接下来,无论花多久,无论付出什么,都要带给观众“希望”,各方面的。“我欠观众的”,他说,“我要让大家相信,王宝强是值得期待的,是值得信任的。”
六年后的今天,王宝强的前任老板、华谊兄弟的王中磊,在看完《八角笼中》首映后,跟王宝强感慨道:“真想不出你这六年是怎么过来的。”
许多同行都毫不吝啬地掷来肯定。在北京的同一场首映礼上,大鹏笑着评价称:作为导演,王宝强不是进步,而是“进化”了。
不过,王宝强其实不是个擅长和乐意赘述过程的人,剪掉了哪些,推翻了哪些,遗憾的是哪些,“其实没人关心,观众不会因为你克服了多少困难去看你的电影,他只会看到你展现出来的模样。最后呈现出来的结果,就是最好的。”
不论是作为观众还是作为记者,在真正见到王宝强之前,我对他的印象也大多来自电影和媒体——那个不善言辞、谦卑有礼的王宝强,作为一种励志神话的王宝强,舆论风暴中心的王宝强……
但真正坐在他面前,一句接一句畅通无阻地聊着天,你很难不被他浑身透出来的那股松弛所感染。但他的松弛感,是带着一股劲儿的。
王宝强与好友
他毫不掩饰自己对这部作品的偏爱和自豪,他认为它是最好的,并且希望它就是最好的。我提到这六年将王宝强变成了一个“合格”甚至“优秀”的导演……他打断我,“哎你这评价特别好。”然后咧开一个嘻嘻嘿嘿的笑。
时间再退回二十年前,《士兵突击》后,许三多成为国民偶像,王宝强一度走不出,觉得许三多就是自己。憨憨的,傻傻的,一根筋,硬着铁头去撞世界的门。
彼时,编剧兰晓龙在接受采访时说:“宝强现在有点晕,希望他能走出老A,然后一直走下去,走到非常自由。”
哪里才是自由之地?
老家,少林寺,“大明星”的光环,还是当下?不惑之年,用长出些微皱纹的眼睛拨开云雾,那些曾经淌过的历历困厄,艰苦,荣光,梦幻,把他们都打包带着,用自己语言,讲述一个从自己内心深处生长出来的故事,做自己真正的主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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